纪凌辰看着这个混乱的场面,不耐烦的挥了挥手,让下人搀扶着慕夫人回房。丫鬟们作鸟兽状都散开,听闻王爷没有什么大碍,暗暗松口气,又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。
他有些愠怒的眼神掩盖不住,鹰隼般得目光凛然,隔着几个丫鬟,直接打在有数米的那个衣着单薄的女人身上。
容儿……不似以前了,她静的时候更多,静静的站着那里,不言不语很是守规矩,就像是不存在这天地间一般,她的棱角都被磨平了……可是她的眸子中,依旧蕴藏着一种孤傲。
他不由的想起来了,那曾经孤傲的她,像是盘旋在天空中飞燕,带着一种翱翔天际的惬意。
他想起来了无法不去回忆的过往。
他攥了攥自己骨节泛白的手,又有些无力的垂下。
永生之年,她和他的命运已经是如此。她是慕王妃,自己是云暨国君。容儿这一辈子安分的生活,跟王爷恩恩爱爱,抚养后嗣,而自己,后宫佳丽三千……
三千又如何?
曾经的许诺是真,只不过世事变迁,现在的他拥有了一切,也失去了她。
玉儿是一个精明的小丫鬟,看着御医很忙的样子,自己也忙着上前去搭了一把手。虽然……她使劲的低着头,见到了皇上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身子颤抖,动作又迅速的到了御医身边。
“慕王妃,这是王爷的医药方子,可务必要按照这上面的药量用法给王爷用,马虎不得。”
御医小心翼翼的交代着,脸上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样子。
“有劳您了孙御医。”虞斯容端庄的说道着,很自然的轻轻的俯了下身子,看到了垂落到了地上颀长又挺拔的身姿,僵硬的身子故意放松自然。
君臣的礼数是什么,慕家的规矩是什么,虞斯容谨记在心,一刻也不曾忘掉。
纪凌辰清冷孤傲的站在那里,眼睛疏离的看着远处,他甚至感觉不到容儿拜见自己的时候,内心起了多大的波澜。
虞斯容步伐不是很稳,病还没有好利索,她的痛苦御医看的明明白白,心里面跟明镜一般。
“王妃,您的身子……”
孙御医知晓虞斯容的身子自小便虚弱,便多说了一句,眼神中稍稍的流露出了一些的暖意和关心。
“多谢孙御医关心,我的身子不打紧,没有什么大碍。”
她牵强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,想要笑笑,却发现自己紧张到了连笑容都有些僵硬、牵强。
她越是表现的自然,心里面却越是紧张。
自己跟孙御医已经是老交情了,当时的孙御医跟阿玛也算是很好的关系了,从小自己娇纵,从来不尊重这些皇宫里面的御医,太监什么的,虞斯容顽劣,经常暗地里偷笑他们不是男人。
虞斯容现在有些后悔,曾经自己说话有些难听,像是刀子一般扎在别人的心上,孙御医似乎是从来不在意。
如今的自己,连一个御医的身份都不如。
“王妃应该多穿厚实些,这么冷的天气,万一又冻出了什么伤寒的病症,唉……”孙御医一边跟慕王妃唠嗑,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,由于皇上也在这,他也不好多多嘱咐一些什么,他尽力了,帮助这个落魄的虞家掌上明珠。他只是觉得慕王妃小心的活着,活的不快乐。
门前的颀长身影轻微微的僵硬了一下,他们的谈话,他一言不漏的听到了心里面。
或许是此刻起风了,有些凛冽,他一脚迈进来,目光斜斜打过去。
“看好了就回去。”冷喝的声音带着怒气。
孙御医不敢再言语,恭谨的答应,收拾好医药箱子,低微的俯下身子快步离开走出闲庭。
在皇家贵胄的身边带的久了,一个眼神的意思,自己就能够琢磨透其中的意思。
虞斯容坐在床榻上,伸出胳膊,手攥着毛巾温柔的擦拭着男人的脸颊,她想了想,这还是第一次自己这么认真的看一个男人。
白皙到死灰的俊逸容颜,现在已经没有了多少的生机,呼吸的薄弱,连她都没有察觉得到她皱起眉头。几丝头发黏在云熙王爷的鼻子上令她不舒服,虞斯容刚伸出手,却被一股大力紧紧攥住。
她一惊。感到了手上冰凉到彻骨,力气大到要把手腕给捏断了。
他逼着她站起来,带着寒气的眸子逼着她对视着他的眼睛。
“皇上,请您注意下身份。”她紧紧的咬住嘴唇,不肯去求饶一句。
娇小的脸上,挂着一种冷淡。与其说是淡漠,不如说是一种对他的不屑。
“你就这么在乎一个傻子……是不是?”
他说的很温柔,唇角也勾带着笑容,却让她觉得寒意顿生。
“王爷他……需要人照顾。”虞斯容淡然的开口,咸咸涩涩的泪倏忽掉了下来,她用贝齿紧紧咬着下嘴唇,倔强的迎着一个眼神便能够让自己崩溃的男人。
她身子软到没有力气,被他狠狠的按压到了床边的柱子上。
他的力气大的骇人,似乎是失去了理智般。
她无力挣扎,惶恐的抬起眸子,看着那脆弱又夹带强势的眼神,泪水斑驳。
他胸口喘的厉害,想要得到她……甚至忘记了身份。
忘记了,永生之年,她还是她,却不属于他。
呵……
一点都没有变。她果然是对自己耿耿于怀。
他还想再试一次……哪怕是一点点渺小的希望,也不会后悔。
她垂着眸子,娇小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奕奕,有点只是悲恸和动容。
“容儿……小时候问你的事……你会恨我吗?”
他的心在轻轻的动摇,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颊上,夹带着一种的期望,强烈的期望,轻轻的碰触到了她颤抖、躲闪的睫毛。
他没有说“朕”,他用了最平淡的语气,试图去勾起心里还仅存的一些美好回忆。
他想要重新给她一种新的生活,哪怕……是有慕王妃的头衔也没关系!
既然能够让慕无言离开,也能够让这个床上的傻子消失掉。
只要她答应了自己……
他突然害怕起来,害怕她看着自己淡然又疏离的眼神,让自己想要拥有,却紧握不住。
“容儿,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,你会原谅我吗?”
他愈加温柔的语气,蛊惑着面前神情低沉的女人。
他颤抖的薄唇依旧是冷到没有温度,重复着曾经自己年少的话。
她的心有些沉沦,眼泪却婆娑落下。
“小时候的事情……都过去了,容儿从来未嫉恨过任何人。”苍白的容颜,略带着楚楚动人的样子,有些无能为力的颓然垂了下睫毛。
就算是怨……也只能怨自己软弱无能。
纪凌辰的心被狠狠的揪在了一起。
哪怕是她示软一下,他都不会怪罪她。
她明明是恨自己!为什么不说出口?
窗外的麻雀倏忽的飞起来,门口一个颤抖的声音像是小猫一般传到纪凌辰,让他倏忽松开了手。
“皇上……王妃,药煎好了……”
玉儿眼尖,嘴巴一下子张大,随后又缓过来神来。一个趔趄,差点把手中端的药汁给洒出来了。
她不敢相信,自己眼中那个软弱可欺的女人,竟然这么讨得皇上的青睐。
她左右为难,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去。
这不该让自己撞见的一幕,自己还是碰见了。
“药放下,你下去。”
纪凌辰冷冷硬硬的说道,从身上散发出来了冷冷的寒意。
“是。”玉儿机巧,颤巍巍提起步伐,小步快跑赶紧离开这里,感到了背后都生了一阵的冷汗。
“今天的事情,有第三个知道,我就让他消失。”
他冷冷硬硬的逼仄着她无力的目光,狠狠的说道。
玉儿吓得腿一软,直接跪倒在了地上。
“皇上饶命,皇上饶命,奴婢万万不会声张的。”
玉儿使劲的磕着头,跪在门外求饶。
门外只有纪凌辰的几个亲卫守着,这一幕,自然是没有人敢声张,也没有人敢去看。
“下去。”
又是一阵冷喝的声音,他及其不耐烦的喘着气,不耐烦的瞥了一眼,看着她端庄的杵在那里,安安静静的不说话。
玉儿急忙抹了两把脸上的泪水,提起裙子,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来,便慌忙的离开这里了。
“皇上不必生气,我们之间……又没有发生什么,也没有必要对外人遮遮掩掩的。”虞斯容避开那一抹直视自己的眼神,感到了很不舒服。她故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,手中端着瓷碗,来回吹着热气气腾腾的药汁。
黑色的药汁在碗中,看着就是一种难喝。
良药苦口利于病,她心里面轻轻的念叨着,她最心底的萌芽就是盼望着那个王爷快快好起来,快点像一个真的男人一样,在自己委屈的时候,能够在他的怀里面痛痛快快的哭一场……哪怕就是哭一场也好。。
他是王爷,是王府里面保护自己的一片天。
他笑了,笑得眼睛里面透着绝望。他看到那朵梅花高傲的矗立在墙外,他看到这个陌生的女人,让自己想要得到却抓成空的女人……他胸腔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。快步前去,粗鲁的打翻了那盛满了苦涩药汁的碗,看着她一脸的愕然,还有怨恨的怒气。